2020.〈薛西弗斯〉

＊主題轉蛋：人外

＊輕微血腥、臟器描寫

 

×××

游魂的歌聲迴盪在幽暗的冥河。他自淺水的沙岸中驚醒，金色眼睛大約是這陰暗之地唯一的光——如果不算上那些飄蕩在河上無處可去的魂火。

沙礫滑過他赤裸的皮膚，無聲地摔進水裡。惡魔從沙中撐起身體，在片刻茫然後想起自己為何身在此處。

掌下的土地黏稠濕軟，安東尼的心臟被埋在裡頭。他能感受到那細小的顫動，突突地搔癢著他的掌心。惡魔突然不耐煩了，他挖出那團血肉，將那仍在跳動地小東西舉到眼前。

他不會來了。惡魔在心底說。

血的味道竄在鼻尖，它表面浮突的筋脈仍輕微的鼓著。這塊死肉即是最好的證明，沒有一個正常人類的心臟能活這麼久——除非他的軀體不過是個容器。這顆心臟已經毫無意義，不過只是個空盪盪的盒子，即使它還新鮮、潔淨、且血淋淋。

血湧了出來，他將手指插了進去。

安東尼是個騙子，藍皮膚的惡魔對自己說，而且你心之肚明。

是的他厭惡且痛恨著被欺騙，但即便他怒不可遏也已無法回頭。感情對於惡魔來說廉價且珍貴，有點兒類似人類的貨幣。所有惡魔都曉得必須精打細算，但他仍過於莽撞——連河水都在笑他是自甘沉溺的薛西弗斯。

他粗魯地將那塊肉塞進嘴裡嚼食後嚥下，腥甜的氣味滑過舌根，難以咬爛的血管被胡亂吞下。沒有靈魂滋潤的生肉嚼起來像一塊濕爛的海綿，密密的肉末混著血沬黏在口腔上緣，像一個過於黏膩地吻。

他看見河的那頭有一抹灰色的影子走來。

「我不要你，」惡魔說，他的嗓音裡還有血的氣味：「把神父還來！」

另一個惡魔笑了，面紗下的表情看著不甚清晰，但藍皮惡魔能清楚察覺他的情緒大約不錯。

「你吃了我的心臟，」他意有所指地說：「——即使它是假的，但那也是我……你必須為此付款。」

他走近仍臥在水裡的藍皮惡魔，撈起那條毛茸茸的東西、握在手裡揉了揉。

「我便是為此而來。」他說。

-fin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