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4.〈夏天〉

少年煩惱×甜甜愛情

×××

        菅原孝支是什麼時後確定自己要當小學老師的啊？

        是從小的夢想，還是個性使然，抑或是聽多了「當老師很不錯呢」、自然而然的往前走呢。

        當他下定決心的時候，會不會在心裡某一處小小角落，有道細微的聲音，怯怯地囁嚅「確定嗎」？這道聲音好小好小，連一片落葉都無法刮落。說不定他會在秋夜站在宿舍陽台向遠處發呆，驀然想起半年前某場比賽，球落在手腕上、與誰對上目光的霎那，那時心跳的震動，直到現在仍時不時在耳邊迴響。

        汗水。哨音。沙龍巴斯的味道。

        如在眼前，置身其中，細節早已淡忘，可仍然會忘記呼吸。他們的追逐明確而熱烈，贏得勝利是唯一的信念。不讓球在自己的場上落地，只要托起一球，網子的這邊一定會有人起跳——他從未懷疑。但如今——

        不甘心……好不甘心啊。夏天結束的太快了吧？

        「菅，這週會回宮城嗎？我這週休假，要見面嗎？」

        電話另一端，烏野前隊長的聲音依舊沉穩溫和。菅原孝支的思緒斷了幾秒，再開口時，已是如往常一般的嘻嘻哈哈：「那有什麼問題？我可不敢得罪未來的警察大人。」

        「胡說什麼啦。」澤村大地哭笑不得，他輕輕嘆了口氣，「可惜旭的時間對不上啊，果然畢業之後就很難全員到齊。」

        「……是呢。」菅原孝支靜了兩秒。嗓音凝在舌尖，即將脫口而出時，卻又啞口無言。還能說什麼呢？前方道路已然明確，根本無需懷疑。

        ……明明不用懷疑的。

        「——菅，菅！」澤村略帶困惑的嗓音喚回他的神智，從透過聽筒傳來的聲音有些變形，帶著電流沙沙的質地，輕柔地貼在耳際。「你在發呆嗎？」烏野前隊長無奈問著，他的聲音讓人有告解的衝動，如果以後不做警察的話，去當神父也蠻合適的吧？黑色衣服很適合大地，說不定教堂附近吃齋的老婆婆們會改信天主教哦？菅原孝支竊竊笑了起來。又在亂想什麼。大地篤定的說。

        「沒什麼啦，我只是在想……」

        「嗯。」

        簡潔的單音，句號的意思是「我在聽」。菅原孝支有那麼一瞬感覺眼前模糊，也不是想哭，只是鼻間酸澀，像是塞了兩顆醃漬梅干，讓聲帶也跟著發堵。灰髮青年無聲地笑了笑，將臉埋進臂彎。好險月亮將欄杆凍得很涼，讓他暫且恢復清明視線。

        「大——地啊，我是個優秀的大人了嗎？」

        「什麼啊，你這傢伙，難道是在撒嬌嗎？」大地在手機另一端笑著打趣，含在聲音中的笑意讓他耳朵發燙。難道長大就不能撒嬌了嗎？菅原孝支想要鼓起臉頰裝作不滿的吵鬧，但最後也只悶悶的擠出一聲「嗯」。他不是耀眼的那種類型，擠在人群裡大約看不太清。但人總是會下意識地眺望天空，所以即使早就認清自己的才能，偶爾還是會忍不住想像。真好啊，他想起畢業典禮後，在體育館哭得唏哩嘩啦的一年級們——哦，不包括影山和月島——有些人一看就知道會走得更遠，他們的夏天大概還很長，真好啊。

        好在大地沒有發現他的彆扭，嗓音依然溫柔，聲音在手機裡有粗糙沙礫的質感，他用手腕輕輕墊起了他：「菅一直都很優秀喔。」

        菅原還是忍不住笑了，「話要說完啊大地，你是在暗示我我還沒長大嗎？」

        「有待加強啦。」

        「什——麼嘛。我真的會鬧脾氣喔？」

        「好吧。沒辦法，幼稚的菅我也喜歡呢。」

        他們都笑了，他說男朋友這麼會說話，原諒你也不是不行啦。醃梅被吞進肚子裡，化成甜甜的糖漿。說不定夏天還沒結束呢，菅原孝支心想。

-END-